【热门】窒息，美国黑人身上的三座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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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环行星球 环行星球

文/赵眨眨

图片文字：审稿-嘟嘟、排版-斯凯勒

封面图：©alexandros michailidis/shutterstock

正式称呼应该是非洲裔美国人（african american），但出于中国的习性称呼，以及方便网民的阅览和理解，本文使用美国黑人的叫法，无歧视含义。

了解美国社会根深蒂固的“三重罪”后，细看george floyd的一生，我们能看到一个典型的美国黑人的一生。

----- 罪 -----

1953年，北非的阿尔及利亚正处于被法国占领期间，知名的精神拆析学家弗朗兹·法农在当地一家医院常驻看病。当他看到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甚至一百个两百个阿尔及利亚病人都有着相似的心理或精神疾病时，他明白，这背后不是病人自己的问题，这是整个文化、制度和社会结构的问题。

年，美国人口共3亿3成千上万，约占世界总人口的4%，然而，美国的监狱里关押的囚犯占世界囚犯人数的22%左右，监禁率全球最高。美国黑所有人口4700万，约占美国总人口的14%，然而，狱中的黑人占总美国囚犯人数的30%左右，黑人的监禁率大大高于白人。

年5月25日，一个叫george floyd的普通美国黑人被“跪杀”，压在他脖子上的，是与生俱来的种族歧视、结构性资源倾斜和选择性执法这“三重罪”。

----- 原罪：种族歧视 -----

除了极少数90年代后移民美国的黑人，今天美国绝大多数黑人都是奴隶的后代。

从16世纪开始，一艘艘来自欧洲的大船把非洲西海岸的黑人贩运到美洲大陆。在四百年的时间里，至少有1200万黑人沦为奴隶。

缺少食物、水和衣服，挤得像罐头，“有病”的人被扔下船……由于生存环境恶劣，在横渡大西洋的过程中，约有200万黑人死亡。

死亡率极高的奴隶贸易也正是人们对“黑人体型不好、肥胖”这一刻板印象的来源：现在的美国黑人都是“自然”选择的结果，哪些瘦小的、基础代谢率高的祖先们早已惨死在路上。

17世纪的奴隶船，沦为奴隶的黑人被排得密密麻麻

当白人殖民者来到北美大陆，他们需要越来越多的土地，于是原住民被屠戮殆尽；但他们对黑人的态度则正好相反，作为劳动力的黑人越多越好。于是产生了“一滴血”大体上：只要一个体的祖先有任何非洲裔血统，哪怕只有32分之一，他/她就是“黑人”。

此外，为了使奴役黑人的行为说得通，以白人为主导的社会开始把黑人的特点往“文明”的反面去塑造：原始、感性、有生命力、性能力强、力气大又蠢…… 甚至今天绝大多数“黑人艺术”仍重在展示感性和生命力。而其暗含的逻辑就是黑人的理性比不过白人、跟不上人类先进文明，用“美化”来贬低黑人的社会地位。

众所周知，有大多数人跑到美国去生小孩，因为凡在美国领土和领地出生的人都自动获得美国国籍。其法律依据就是美国宪法修正案第14条。因为从前黑奴不算“人”，不是公民，所以在南北战争结束（1865年）后，设计出这条修正案给予美国黑人公民权。

然而，这不太容易在现实层面改变对黑人的压迫与歧视。

尽管美国黑人作为公民有投票权，但没接受过教育的不被允许投票；在当时，嘲讽黑人的喜剧才是“政治正确”，连我们深深着迷的《猫和老鼠》里也有类似的情节；一旦白人控告黑人，黑人“肯定”是有罪的；不雇佣黑人是常态，3k党（白人至上组织）虐杀黑人也是常态……

1915年，宣扬白人优越主义的电影《一个国家的诞生》不仅票房大卖，导致了3k党的重生，而且曾在白宫放映，可见当时种族歧视偏见之深。

白人扮黑脸的滑稽剧一直将黑人塑造成肥胖、愚蠢、缺乏教养的样子。早期的《猫和老鼠》剧集里也有“涂黑脸”的文案。

到了六七十年代，亚非拉的前殖民地一个接一个独立，嬉皮文化横空出世，美国黑人对种族歧视的愤怒也集中爆发。既有马丁·路德·金带领着25万抗议者凝聚在华盛顿特区，演讲“我有一个梦想”，也有信仰伊斯兰教的马尔科姆·x，走激进线路，宣扬黑人骄傲。

那是一个美国黑人能自信且大方地拥抱自己身份（identity）的年代，他们可以顶着代表非洲血统的爆炸头，他们愿意与全世界的黑人共同发声，他们面对“通共”的指控也能沉着应对，他们公开地呼喊“黑人力量”（black power）。尽管压迫仍然在，歧视也仍然在，但他们敢于追求自由了。

美国黑豹党领导人可以把自己的名字改成夸梅·杜尔（kwame ture），以纪念泛非主义的倡导者、加纳第一任总统夸梅·恩克鲁玛，和几内亚的第一任总统塞古·杜尔。他抵达非洲大陆后的第一句话是“我终于来到了这里，我的祖国”。

现在种族歧视变少了吗？不太容易说。举个例子，黑人天生的的小卷发发型被视为不正式、不够职业、甚至低级趣味。当美国黑人走入社会，他/她就面临着一个困境：要么因为“不得体”而受到歧视，要么抹去自己部分代表黑人身份的特征，戴上假发。

仿佛天生的头发是种耻辱，美国多个黑人几乎每时每刻都戴着假发，以至于我们可能都忘了他们原本的模样。连美国第一位非裔总统奥巴马的夫人米歇尔也一直在公众场合戴假发。事实上，直到去年（）7月，在人们不懈地推动自然头发运动以后，加利福尼亚才成为美国第一个禁止歧视自然头发的州。

米歇尔和她的两个女儿。三人都戴着假发。

----- 旧罪：结构性资源倾斜 -----

仅歧视本身完全不能解释美国的种族问题。结构性资源倾斜渗透到美国社会的方方面面，美国黑人首当其冲。

比如住房。拿纽约为例，在大萧条时，美国政府鼓励购房、兴建城郊（sub-urban）的高档居所。为了给住房信用评级，一点根本不住在当地的所谓的“社区专家”将整个纽约市划分为66个社区，而任何黑所有人口达到5%的社区都只能得到最低评分。

对于这些社区的白人来讲，立即搬到城郊能及时止损，郊区住宅的开发商从中受益。在当时，黑人不可能从银行获得贷款，因为此被迫留在城市里，造成了实际上的种族隔离局面。并且，市政府取消了多个公共服务，这使得今天的人们产生了一种错觉，认为是黑人自身造成了这种脏乱差的局面。事实上他们却自发组建了很多互助会，守护着他们脆弱的社区。

位于密苏里州的圣路易斯的pruitt–igoe建筑群。因为种族隔离等问题，其全部建筑已经在1970年代被炸毁，成为公共住房政策失败的标志。

市中心是治安糟糕的黑人区，城郊则遍布优渥的白人独栋别墅，这一结构存在于美国的大部分城市。直到今天，这种住房市场的歧视依然存在。75%左右的白人拥有住房，而黑人的数字还不到一半。

个体财富方面就更明显了，年，处于贫困状态的白人有12%，而黑人的比例是27%。特别在一点经济落后的城市，可能有40%的黑人生活在贫困线以下，比如密歇根的弗林特。

根据年的人口普查，在萧条的弗林特，黑所有人口占总人口的56%。其在年爆发严重的公共卫生事情，老化管道中的铅渗入供水系统，人们生活水源被污染，超过10万居民暴露在高密度的重金属神经毒素和细菌中。

18个月后，在官方报道中至少有12人直接死于因供水系统被污染而导致的军团病，由此而染上顽疾的人更是不计其数。但直到今天，弗林特的饮用水水管也没完全更换。

弗林特的水。图片来源：cnn

事实上，美国几乎全部的公共健康危机都发生在黑人和拉丁裔比例高的区域，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政治资源去影响危险废物设施的选址。

生活在贫困社区的健康弊端如何强调都不过分。哪些住在“高机会”社区（一般是白人社区）的人，预期寿命比住在同一城市的”低机会“社区的人长20年。而在全美范围内，五分之三的黑人和拉丁裔居住的社区附近存在有毒废物弃置场所。

教育的情况更为糟糕，今天美国学校的种族隔离严重得令人发指。我依然记得到美国的第一年，看全城的中小学生上街表演，学校要么全是白人要么全是黑人，那么泾渭分明，与书本上讲述的废除种族隔离政策完全不相符，让我一时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美国最高法院宣布公立学校中种族隔离违宪之后，1957年，全白人的阿肯色州小石城中心中学首次录取了9名黑人学生。由于阿肯色州州长部署国民警卫队以支持种族隔离主义者，时任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不得不安排101空降师护送黑人学生入校。

与中国不同，美国教学水平高的学校几乎都是私立的，价钱昂贵，招生自主，教育资源自然结构性地向白人倾斜。那么收入低又不受待见的黑人孩子，就只能去上教育质量差的公立学校和全黑人学校。从20世纪80年代以来，美国各地的学校开始“重新隔离”。现在超过三分之一的黑人和西班牙裔学生就读的学校中，少数族裔学生占90%以上。

本科率低不是因为蠢，失业率高不是因为懒。

现在很多美国大学都在积极地录取黑人，以求教育资源能更平衡。然而，一方面“黑命贵”“反向歧视”之类的说法不绝于耳；另一方面，情况依然糟糕，22-30岁美国白人的本科率是39%，而黑人是19%。

既然学历差，住的位置差，就业自然更差。黑人从事低技能职业的比例高这件事已经是共识。他们也更容易在社会动荡时失业。2008年金融危机后，16岁至24岁的黑人失业率高达34%，比美国总体的失业率高三倍多。

2009年美国的总体失业率是10%，而如今新冠疫情已导致美国失业率上升至14.7%。你说这次黑人的失业率会是多少？目前感染新冠肺炎的故者中，黑人的单位人数比例是白人的三倍。

取自《我不是药神》

----- 新罪：选择性执法 -----

对比黑人选择性执法的历史久矣，可能从美国树立的第一天就开始了。废除奴隶制后，吉姆·克劳法案（jim crow laws）就跟了上来，美国南部各州颁布各种对比黑人的歧视政策和法律。医院、车厢、学校、餐厅、厕所……白人和黑人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被隔离开。

此外，黑人成为白人泄愤的活靶子。由于陪审团所有是白人，怎么作伪证、怎么莫须有都无所谓，每当一个黑人被“审判”有罪，都会被极其残忍地杀死。有时围观的人数可以上万，现场氛围像过节一样。

有研究显示，在1883至1941年间，美国白人至少私刑谋杀了4467人，其中约有3300人是黑人。也就是说平均每周都有一个黑人被私刑处决。而这个数字很可能只是现实中的一小部分。

之所以将选择性执法称之为“新罪”，是因为这是自黑所有人权运动如火如荼的70年代之后，一个“更符合新形势”的全国性、系统性地压迫黑人的常用手段。

1971年，时任美国总统尼克松开启了“禁毒战争”（war on drug），借口禁毒对拉美各国进行军事干预，同时给国内的嬉皮士和黑人领袖定罪。

但从80年代开始，随着盈利性监狱领域的快速发展，更多的美国人以此为由被塞进监狱，造成美国今天超高监禁率的局面。据2008年的报导，每年有150万美国人因毒品犯罪被捕，其中50万人被监禁。

与中国不同的是，采用毒品在美国并不罕见。抓全部人是不可能的，于是逮捕目标不成比例地瞄准了美国黑人。在美国上过学的人都知道，不少大学生都曾吸毒（p.s.在大部分州，大麻依然非法），可是却几乎从未有人被警察逮捕。

取自《我不是你的黑鬼》。图中说话的是詹姆斯·鲍德温（james baldwin），知名美国作家

据调查，五分之一的美国黑人会因为毒品法而坐牢。在经常吸毒的人中，大约只有13%是黑人，与其在美国人口中的比例（14%）大致持平；然而美国黑人因毒品犯罪而被关进州立监狱的次数是其他种族的13倍！对于黑人习性采用的毒品种类，刑罚力度也更大。

此外，美国的司法体系完全纵容了这种黑人冤大头、监狱牟利的局面。

当一个体在美国被逮捕，将面临着庭审和认罪辩诉协议（plea bargains）两个选择。由于庭审等候较长，若审完被判定有罪则惩罚更重，所以大多数人会直接选择“交易”，也就是认罪。当然，如果有钱，交保释金后以自由身等候庭审也是办法。但事实上，美国94%的定罪都没有经过庭审。

如果每100个被抓的人里，94个都会“主动认错”，那么故意抓黑人、抓错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年5月，一个叫kalief browder的纽约黑人男孩因涉嫌偷窃一个背包而未经审批被关押在里克斯岛监狱。与绝很多人不同，browder拒不认罪，而他的家人又没有足够的钱付保释金，因为此他在监狱内一直等到年3月，才等来庭审。由于没有发现对他不利的证据，且首要证人已经离开美国，最后他被无罪释放。

然而他的青春却无法挽回。他在狱中患上抑郁症，多次尝试自杀，最终在获释后的年自杀身亡。

jay-z和harvey weinstein以browder为主题于年制作了一部纪录片

当然，除了被监禁和判死刑，黑人也可能直接被“处死”于美国警察的执法。以年为例，至少有104个手无寸铁的黑人被美国警察杀死，平均一周两次。每三个被警察杀死的黑人中，就有一个是没有带武器的，而黑人被警察杀死的比例比白人要高将近2.5倍。

----- 普通美国黑人george floyd -----

你瞧，我们所熟悉的美国黑人，他们的种种特点和现状，都是由美国社会在历史长河中构建出来的。了解过美国社会根深蒂固的三重“罪”后，细看george floyd的一生，我们能看到一个典型的美国黑人的一生。

floyd出生于德克萨斯州，一个典型的南方州，事实上也是美国黑所有人口排前列的州。

floyd成长于休斯顿的third ward, 这个城市最大的黑人社区之一。

floyd在叶茨高中（yates high school）上学，一个典型的黑人公立高中，在60年代民权运动前它的官方名字就叫叶茨有色人种高中（yates colored high school）。2007年，美国联合通讯社委托约翰霍普金斯大学进行的一项研究称，叶茨是一个“辍学工厂”，至少有40%的高一新生走不到毕业班。也就是说，最终进入社区大学的floyd在他的生活圈子里已经是上进的佼佼者。

floyd在高中时是橄榄球运动员。在崇尚体育，高等教育又极其昂贵的美国，这是一个家贫又身强力壮的孩子能负担起大学的最好路径。在橄榄球强州德克萨斯，floyd与他的队友们在1992年甚至闯进了全州高中锦标赛的决赛。

事实上，仅仅在五六十年前，美国普遍认为只有白人才擅长玩橄榄球，因为只有白人才足够敏捷、聪明、体魄强健。

floyd在高中毕业后去佛罗里达读社区大学，但这远远不能让他在职场上有竞争力。于是他回到休斯顿，加入了当地的嘻哈团体screwed up click, 进行地下说唱。这也是很多个庭背景通常的美国黑人的典型谋生方法。可能年轻的floyd也幻想过，有一天他能走红，就像吹牛老爹（puff daddy）、jay-z、b.o.b.等等很多出身贫寒的黑人歌手一样。

floyd的朋友们说他的性格很好，话不多、被昵称为“文雅巨人”（gentle giant）。但显而易见，他的生活习性可以说非常糟糕，小摸小偷，频繁出入警察局。持有毒品这么典型的罪名他也背负过，最后一次坐牢的判决也意料之中的没有经过庭审。

floyd的犯罪记录

出狱的floyd洗心革面，想重新开始生活。于是他离开休斯顿，北上去了美国最平权、最激进的州之一：明尼苏达。

对于缺少体面的谋生手段的人来讲，犯罪可能只是为了生存。美国被监狱释放的囚犯的五年内再犯罪率高达76%，但所幸floyd不再是其中一员。搬去明尼苏达后，他再也没有犯罪记录。安顿下来的floyd还录视频，告诫黑人孩子们不要走他的老路，并呼吁终结枪支暴力。

也许，floyd决策去明尼阿波利斯的原因之一就是那里的结构性歧视按理说会少一点吧。

floyd先是在市中心的一家枪店当保安，然后他开始打两份工，一份是卡车司机，一份是酒馆的保镖。直到因为新冠疫情导致的居家令而失业。

年3月，新型冠状病毒在美国全面爆发。两个多月后，一个普通的美国人走进街边的小卖铺，店员说他的20美元是假币，于是他安安静静地等警察来。

然后，4个警察不由分说地把他铐上；然后，他的脖子被压在警察的膝盖上长达8分46秒，即使他哭喊着“我无法呼吸了”；然后，当围观群众想上前帮助他的时候，警察举枪威胁；然后，即使他已经没有反应，警察依然又压制了2分53秒；然后，这个普通美国人死了；然后，这五个警察都没有被起诉，即使主犯在他的警察生涯里收到过18起投诉，参与过3起警察枪击事情，其中1件有人死亡。

*p.s. 后来造成george floyd死亡的4位警察已经被起诉。

是的，这个普通美国人身上没有武器，他没有反抗，甚至没有骂人；是的，街头有监控录像，警察有执法录像，周围有群众在围观在拍摄；是的，警察的天职是保护他们的人民。

匪夷所思，然而这件事就这么发生了。

这件事也很好解释。明尼阿波利斯市长雅各布·弗赖（jacob frey）说，如果floyd是白人，他现在还活着。

而现在，他以一种糟糕的方法被载入史册。

end

原标题：《窒息，美国黑人身上的三座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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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题】他们为什么这么生气？